Once Again
(二)
“Mark!你注意到已经几点了吗？我们约好九点见面的。”
Mark拿钥匙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或许面对故友，也会有类似近乡情怯的心理吧，“嗯，我得加点东西。”
已经三十多岁的Mark面对十几年前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可谓游刃有余，他迅速加进“情感状态”、排版好联合创始人的顶栏、甚至直接拿掉了“The facebook”的“the”—这是当然，去掉才会更加简化……但是直到按下最后那个键，Mark才终于有种真实的存在感。这种存在感来自于前世Facebook的巨大成功，也源于Facebook对他难以跻身进入代表上流的final club的弥补。即使最后厮杀多年，他站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四下望去，周围一人也不剩，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可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一旁的Eduardo弓着身子在自己的手提电脑上敲打着键盘，示意Mark把 Facebook.com的网址发送给凤凰社的成员。
Eduardo声音颤抖，“让我们开始吧。”
当这一切结束，尽管不想承认，但Mark还是叹了口气，然后转过椅子，终于和这位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久到真正恍若隔世的朋友，说上一句，“网站上线了。”
Mark盯着Eduardo深棕色的眼睛，里面神采奕奕的光芒突然让他的脑子里产生了一声宛若从深海里传来的巨响，裹挟着巴西的热浪和迈阿密的风情。或许这双眼睛以后还会领略更多的风景，但是他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不能再让Eduardo去到离自己半个地球之隔的新加坡了。曾记得很久以前，Eduardo被自己的亚裔女友Christy（或许那个长的像迪士尼人物的大眼睛女孩是叫这个名字）折磨的不轻向他诉苦的时候，他只是微笑了一下，“起码你还有个女朋友，她陪在你身边。”现在想想，在人生的大小时刻一直有个人能够陪伴着自己是多么的不容易，而或许当时的自己就已经意识到了。
Eduardo看着眼前注意力已经开始渐渐涣散的卷毛，不由咧开了嘴角，“怎么说，我们去喝一杯庆祝一下吧。”
Mark冰蓝色的眼睛似突然聚起了光彩，里面冷冽的冰封世界在渐渐消融，好像真的已经很久没有人为这样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庆祝了。
“当然，今天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
事实上，当Kirkland H33和编外成员Eduardo终于找到时间庆祝已经是两周以后了。而当Mark坐在酒吧调酒台前还不到一刻钟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对于身处这个离自己已经很是遥远的环境中，多少会有些不自在。倒不是说Mr.Zuckerberg日理万机不光顾酒吧，而是这里的气氛甚至木质地板和充满现代感的硅谷以及嬉皮的旧金山风格属实相去甚远，这已经足够让人感叹了。不过Mark Zuckerberg并不是什么会轻易产生情感触动的人，况且这里有能够让自己摆脱尴尬的人。他一把抓过正准备向舞池跃跃欲试的Eduardo，“怎么了Mark?”Eduardo只错愕了一下，接着就顺着Mark的力气坐在了他的旁边。
“Wardo,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场合吗？”
“当然记得，你可是我在那个凤凰社预科punch party上捡来的小卷毛。我甚至还记得当时你一个人在人群外谨慎观察的样子，”Eduardo说着还带了点揶揄。
“没错，the Phoenix”，Mark表情似凝固了一瞬，嘴角抿得更紧，“我想说，既然你已经顺利加入了凤凰社，现在是时候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Facebook上了。”
“什么？Mark其实我正要和你谈谈Facebook的事情，我们出去说吧。”Eduardo带着点不可置信的神情，推开酒吧的木门，示意这个说出莫名其妙的话的男孩跟他一起到天台上去。身后刚刚赶到party的Dustin一脸疑惑，正要跟上，身后的Chris及时扯住了他，“行了，给他们俩一些私人空间吧，别像个没断奶要找爸爸妈妈的孩子一样。”对于这种说辞，Dustin揉了揉自己的棕色头发，觉得好像有点奇怪，但是又没什么可以反驳的。
“Jesus，你的意思难道是我没有给予Facebook应有的注意力吗？”Eduardo拿着一瓶budweiser靠在天台半人高的石墙上，酒吧外的风呼啸吹过，镇定起他已经开始微微泛红的脸颊，“事实上，我还在想着我们什么时候该开始商业化呢，这样可以抵销掉至少服务器的开销，或许我们该开始引进……”
“不！”Mark刹那间神情有些扭曲，用平生最快的语速企图堵上Eduardo想要脱口而出的字眼，“把网站建立的有趣比它赚钱更重要，听着，只要我们专注产品保证它具有无限的价值，赚的盆满钵满只是附带效应。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网站，Facebook是一个帝国一个时代的开端，我们不能一天一天赚钱，我们得他妈的一夜暴富！”
“Mark!可是我是CFO!你不能光看着我，想想我应尽的职责！Chris和Dustin都无时无刻创造着价值，可是我没有，我只能不停的掏钱再掏钱，现在想要创收也是我的目光短浅了吗？我当然知道Facebook的价值，即使时间很短，但是因为你，我甚至不觉得它是一只独角兽，它可能是十角兽！我甚至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认定你了，那时我就抄底了第一支股票！”Eduardo大口喘着粗气，面对着这个咄咄逼人的小个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得承受他锋利的一面。
而Mark却因为这段话愣住了，他价值1000亿美金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从wardo的角度来看确实没有错，自己到底是在别扭什么？因为wardo把他们的结晶看作一件商品？因为wardo去参加逊到爆的凤凰社party而没有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可是wardo却说他从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相信自己不平凡。自己敢说出“Facebook是个帝国”是因为到了2021年它会成为一个近万亿的巨型航母，而在那时它依然保持着56%的收入增长与四分之一的股价增长，月活用量近30亿……，他会拥有Ins、WhatsApp、Messenger和Oculus、Portal，会有数字钱包和数字货币，甚至进军元宇宙……而现在这个19岁的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对着这样一个从小浸染名利场有着卓越社交能力和投资头脑却近乎盲目相信自己的巴西青年吹毛求疵，凭什么让仅仅比自己大两岁的他处处包容自己的冷硬？甚至，甚至现在的自己一无所有，甚至现在的Facebook才刚刚起步。
“Hey,Mark，我很抱歉我刚刚语气那么生硬。”已经冷静下来了的Eduardo甚至还带着一丝不好意思，他抬手揪住Mark的卫衣兜帽，“我想说，无论怎样，听从你的想法吧，暂时不引进广告也可以，我会努力找找投资商。对于我而言能够与这么多好朋友一起踌躇满志的追随你看似天马行空的点子已经是足以支撑一切的理由了……”他努力将语气显得更加亲昵，弯了弯漂亮的眼睛来安慰这个年轻的“拿破仑”。
Mark看着那双眼睛里倒映着的蜜糖般的月色，终于说出了正确的台词，“我很抱歉，没能想到你的想法，我只是在嫉妒这些，我真的比我想象中要更加在乎你……”他越来越靠近低着头的Eduardo，反握著他扯着自己衣服的手将他抵在天台边。
对于两个微醺的正好的青年来说，这个吻到来的理所应当。
而当唇齿相依之时，Mark皱紧了眉头，彷佛突然之间站在Eduardo的立场上又经历了一遍加州分离、雨夜的无力、质证桌上最后的希冀……这个吻，就是他一切疑惑的答案了。
他更加用力地吻这个还没受过伤的巴西男孩，当血腥味弥漫至整个口腔的时候——时隔二十年的疼痛，曾经那个自我封闭的19岁男孩没能尝到的，现在全都还给了自己，一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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